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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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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撿進家門就砸在手裏的問題兒童走進辦公室,蘭波把帽子掛在門口衣帽架上,坐在近鄰壁爐的書桌後把手伸進抽屜一頓翻找。就差沒把書桌拆散了才找到一支水筆,掏出來甩了甩確定不是壞掉的就一邊翻開文件一邊撇了眼被扔在房間裏的黑發少年:“隨便你自己做什麽,後果自己承擔。”

聰明人看看外面走廊上的險惡氣氛就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Port Mafia上下自打首領病倒就處於一種無序狀態。所有人要麽原地待命,要麽走在制造混亂的路上。只要首領下令,任何人都必須第一時間放下手頭的事迅速行動。

蘭波當然也不例外,雖然老人因忌憚而拒絕她的靠近,但任務數量絕對不會減少,難度也一定不會降低。

她沒空管那麽多閑事,想必太宰治也不需要別人替他操心。

“蘭堂先生,首領命您出動,目標為鶴見區x處警廳內的……所有人。”

紅頭發的織田作之助推門從外面走進上司辦公室,手裏捏著一份紙質文件皺緊眉頭。

真是糟糕的一天,剛進“公司”就接到令人厭惡的工作。

就算是Port Mafia也少有這種暴露在公共場所的大型殺戮——對方還是軍警,明擺著逼人上通緝令。

殺手不會保護自己導致被拍下圖像作為證據,這種情況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但是因為首領不合理命令而不得不上了軍警黑名單就得另說了,將來上了法庭被告席算誰的?

紅發少年耷拉著眼皮把牛皮紙檔案袋放在桌子上,不是沒察覺到辦公室多出來的“裝飾品”,上司總喜歡撿些奇怪的東西,他已經習慣了。

可惜“奇怪的東西”不打算放過他。

——

活的!年輕的!還沒辭職的!不會拿槍抵著Port Mafia首領腦袋的!

織田作之助!

一枚“炮彈”橫空出現,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撞在他腹部,差點把織田先生早上吃的飯團給砸出來。

“哇——噗!什麽啊?”

一大一小兩個人滾作一團,差點直接摔出辦公室大門。等織田作之助好不容易掙脫重力的束縛重新站好這才低頭看了眼扒在腰間死活不松手的黑發少年。

織田作之助:“……”

這啥玩意兒?力氣挺大還甩也甩不掉,怪嚇人的!

“抱歉。那個……你是?”

新鮮出爐的“腰部掛件”一言不發,似乎打定主意要黏在“宿主”身上。

“不用管他,跟我走。”

蘭波戴上帽子披著大衣走向門口,織田作之助艱難的拖著掛在腰上的一“坨”跟在後面。

蘭堂“先生”一直在盡力保全自己,同時也替自己承擔了責任與非議。雖說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裏面的原因,紅發少年仍舊默默在心底感謝對方。

這位被人誤解就幹脆假扮了男士的殺手小姐比她自認為的要善良許多,說實話,日常生活中的她一點也不像這個行當裏的精英——人情味兒太重。

就算是織田作之助自己,在沒有決定不再殺人之前也從不挑剔任務對象,無論男女老幼。

而待在辦公室裏的蘭堂先生會把絕大部分時間用在尋找不知道被自己扔去哪裏的手機、水筆、文件、帽子……等等等等也許上一秒還在手裏的物品,就好像她永遠也學不會把東西放在它們應該放著的地方……蠢兮兮的。

蠢得有點可愛。

……

被部下認為“蠢得有點可愛”的準幹部坐上駕駛位,非常守法的系上安全帶,以一種堪稱教科書般的標準步驟發動車子,打開轉向燈,停在路邊等待織田作之助拖著自稱名為太宰治的黑發少年一塊擠進後座。

“指路。”

她擦了一下後視鏡,毫不遲疑的把織田先生當成了人形自動導航。

一個小時,他們終於離開擁堵路段。蘭波把車停在鶴見川旁,留了句“等著!”就沒入亞空間。

過了大概四十分鐘,目標所在地的警廳突然湧出大量警察,目測是此處能夠調動的所有警力。

待警察們紛紛朝某一方向趕去,蘭波小姐才重新出現在駕駛位上將車開進距離目標最近處的停車場。

她把車內音響調到最大,聽不懂的管風琴樂曲就像教堂裏唱響的頌歌,從大衣內襯中拽出武器推門下車。

織田作之助不想殺人,那就不必他動手,跟在後面做個書記員好了。

黑衣“男人”行進的速度並不快,目標非常明確。“他”走進停車場斜對面的警廳,裏面很快傳出子彈傾瀉的聲音。

血腥味越來越重,伴隨管弦樂終曲的則是爆炸造成的黑煙,煙霧從門窗蔓延出來,“醉舟”又一次完美完成工作。

蘭波再次經由亞空間回到車內,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透過車窗玻璃默然註視著急救車和消防車急速趕來——沒用的,裏面已經沒有活口。

首領的命令是警廳裏的“所有人”,就算她事先盡量制造麻煩吸引警察們離開,仍舊有留守的軍警在。遭遇到Port Mafia暗殺組的準幹部蘭堂先生,他們唯有殉職。

黑發女人摘下帽子為這些值得獻上敬意的對手默哀。

“蘭堂先生,麻煩您和太宰坐在一起。”

已經互通姓名,總算把黑發小朋友“摘”下來放好的織田作之助顯然對她的狀態很有幾分擔憂,蘭波小姐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下車窗點燃一支煙嘆了口氣。

“我的父親,是個軍警,在我六歲時毫無預兆的離家出走,然後再也沒人見過他。也許他還活著吧,在某個我所不知道的角落。”

那個男人留了一百三十個法郎給母親,還有三個孩子。

在夏爾維樂那種全F國最愚昧的地方,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又被丈夫拋棄,天知道這一家四口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現在出走的換成了自己,不知歸期是何期。

女人的面孔在煙霧中朦朧模糊,她撓了下發頂,起身下車走到後面拉開車門:“走了,織田過來開車。”

紅發少年繞過去和她換了位置,蘭波坐進後座打開手提電腦斟酌字句打報告——搞得好像真是在什麽正經會社工作似的。

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黑發少年從角落裏慢慢挪出來,沖著報告頁面一會兒瞄一眼,一會兒瞄一眼。

蘭波索性把電腦推過去:“你來寫?”

他立刻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又縮了回去,女人嗤笑一聲繼續用兩根手指一個字符一個字符的戳。

“織田,我說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想要退休?”

又是交通擁堵的路段,又是上下班的人流高峰期,又有消防急救以及警車源源不斷趕來,路面的狀態可想而知。

蘭波一點也不著急趕回位於港口大樓的辦公室,眼看堵到無法移動幹脆一邊寫報告一邊和前面的副手聊天。

她當然好奇這位傳奇殺手的一生,從前因其早逝而無從了解。現在換了條世界線,人也好端端坐在面前,自然想問就張嘴問了。

“這件事啊,是這樣的。”

織田作之助渾然無覺,小心隨著車流慢慢移動車輛,側頭向後看了一眼又重新坐正目視前方:“大前年,記得是個雨天。完成任務後我拿走了目標身邊的幾本書,坐在距離案發地不遠處的咖啡廳閱讀。那真的,是部引人入勝的好書啊,可惜最後一本的結尾被人撕掉了,我不知道主人公最後的結局是什麽。”

“當時有位老人家指點我,為什麽不自己寫完這本小說呢?”

“我的腦子裏突然就點亮了一個想法:我想做個小說家,書寫自己的小說。”

“寫小說,就是寫人生,為了這個目標,我放棄繼續做殺手。因為一旦沾染血腥,就不能再寫小說了。”

紅發少年背對著後座的兩個人,蘭波若有所思,角落裏的黑發少年把腦袋塞進兩臂之間,肩頭微微顫抖。

從不為難幼崽的女人盯著電腦屏,突然伸出右手精準摁在他毛絨絨的腦袋上狠狠揉了一把,揉完順便拍了掌,聲音清脆。

“啊——痛!”

少年像只被嚇到了的倉鼠一樣徹底呆滯,滿眼不可思議。

——竟然被這個人安慰……還沒叫一掌直接打死?

“男孩子,少給我娘唧唧的!”

蘭波小姐半個眼神也不肯分給他,兀自盯著電腦戳鍵盤:“給我打工,什麽時候攢足買命錢什麽時候下單子,保證不叫你吃第二顆子彈。”

這孩子……就她曾經的記憶來看,服藥自殺計量不夠,入水自殺同行者淹死了他半點屁事也沒,就連投繯自盡上吊繩也會毫無預兆的斷掉,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太倒黴。

黑發少年坐直身體露出被大片繃帶覆蓋的臉,表情如同在做夢:“嗯……哦。好的,我知道了,蘭堂先生。”

車輪碾過地面發出沙沙聲,離開鶴見區沿著海濱公路向港口駛去。海風從窗口吹進來,明明是宜人的溫度蘭波卻狠狠打個哆嗦縮成一團:“好冷!”

“哦,哦。”

織田作之助馬上關緊車窗,就這麽一會兒蘭波小姐的鼻子都紅了,看上去怪可憐的。

按照正常人情世故的道理,下屬這時候該問候一番上司以示尊敬,順便或真或假提供些僅做參考用的治療方法,也許還能推薦一、二熟悉的醫生。

——無論用以保暖還是糾正這種明顯不正常的畏寒癥狀。

然而織田作之助沒有,不僅沒有按照牌理出牌,甚至聽了就當真,想也沒想其中是否會存在什麽言外之意或者話外之音。

指望他和別個寒暄或吐槽……還是算了吧。

幸運的是蘭波小姐也不是什麽多話之人,看見車窗被好好關上就放心搓搓手呼了口熱氣吹過去,註意力重新轉移到面前的電腦屏幕上。

寫工作報告,還真是項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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